那一年我大一

何曉清教授的訪談文章《在哈佛教六四有什麼難》讓我想起了一段往事。

1989年6月4日,天安門事件,那年我大一。

後來,1997年一月的時候,我有事到北京,那時認識了一位北大的女研究生。
她跟我同年,念的也是同樣的學科,我們對彼此都滿好奇,言談間不免也聊到了一點政治情勢,她非常典型地問了我大陸人對台灣人的典型疑問:「為什麼台灣那麼抗拒統一?」

這問題實在一言難盡,於是當下我只能回答:「妳想想六四,那太可怕了。」

結果她看著我,大笑說:「哎呀!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!
那時距離六四不到八年,但在她的心中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。她那句話中隱而未說的下一句是「那麼久以前的事情——還提它做什麼」。

跟我對話的人並不無知,她是北大的研究所的碩士生。
跟我對話的人並非來自鄉下,她在天津市長大。
跟我對話的人並不年幼,她跟我同年,六四發生的時候她跟我一樣是個大學生,我們跟在六四中死亡的學生們年紀相當。

所以我們應當知道,在中國大陸,即使是跟那些在天安門事件中死亡的學生們同世代的知識份子,在中國傳媒建構出的系統下,他們對於六四的認知跟我們有多大的差距。

而這樣的差距,將隨著時間,隨著世代交替,成為難以對話的鴻溝。

的確,23年過去了,我跟北大碩士生互動的經驗也過了15年了,在何曉清教授文中的那些來自中國的接待家庭,即使到了美國,也選擇相信他們過去在中國所接收到的訊息,他們依然選擇相信這世界上對於中國的批評是出於「見不得中國好」。

能夠離開中國到美國謀生、在美國社會掙得一席之地的中國家庭絕非泛泛,這個家庭的中國家長在中國社會中至少是知識階層,他們對於六四的認知絕非他們特有,而是中國的普羅大眾的看法。

這表示:在這個世界上,有將近13億人仍然相信著你我都知道是謊言的事情。


我見識淺薄不學無術也很少關心國家大事,所以我並不知道我們該如何面對這樣的荒唐。只是,可能因為在六四中死去的那些學生與我年齡相仿,使我對六四耿耿於懷。

那種感覺就像是,隔壁班的某個不熟的同學被他爸爸殺了,兇手至今逍遙法外,而被殺同學的家族親戚們至今仍說那人是個好爸爸因為他有養家。

留言